阿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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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 「【记忆】第二部 麦夏」 CH11-CH15

第十一章
Anthea回家的时候,天还是大亮著。
没了Ice Man,日子的确舒坦了不少。
刚打开门,一个小肉球就以光速像颗小炮弹一样扑进了她怀里,她顺势将人抱起,把头埋在小崽子泛着太阳味道的金发里,深深深深地呼吸。
右脚一勾,大门应声而闭,她大步向沙发走去。
“妈妈我好想你。”小孩儿奶声奶气地对她表白,小脑袋在她窝颈蹭来蹭去,口水鼻涕糊了满脸。
Anthea并不恼,只是双臂伸到小孩儿腋下将人提起来放在大腿上,顺手抽出纸巾把人打理乾净,一边擦拭那些内容物丰富的液体一边仔细打量著小孩儿。
明明是四岁的孩子了,身形还是跟两岁多的孩子没什麼分别,这就是早产儿的先天不足?
终於把人从蓬头垢面中拯救出来,Anthea凑上去亲亲那双天蓝色的眸子,“想爸爸吗?”
“!”小孩儿像被雷劈了一样僵直了身子,然后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吼道“想啊想啊!!!爸爸在哪里在哪里!!!!!”
“……”她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从自己脖子上扒下来,其中艰辛曲折惊心动魄堪称MI6特工训练一级强度。此刻她正揉著自己的脖子,大口呼吸来缓解因缺氧而造成的晕眩,而罪魁祸首却欢快地跑回了卧室,十秒钟之后拖著小行李箱站在大门口,目光灼灼望著她,像个小小的火把一样闪闪发光。
究竟是谁告诉她现在要去见爸爸了?
Anthea叹无声息,随即双臂环抱胸前,认真盯著小孩儿跟她对视,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两分二十五秒之后,小孩儿败下阵来,灰溜溜蹭回沙发,Anthea几乎看得到她脑袋上耷拉的毛耳朵和身后拖在地上的尾巴。
再叹一声,她倾身将小孩儿搂在怀里,“何时收拾好行李?”
“一周之前。”鼻子皱皱。
“谁告诉你我们近期会见到爸爸?”
“爸爸让我每天数一个数,数到400的时候就能见到他。”眼泪劈里啪啦。
“爸爸说的没错,”她在小孩儿金稻草色的头顶印下一个吻,鼻子有些发酸,“我们马上就可以见到他。”
“Sherlock。”

“今晚有什麼安排?”头都没抬,Sherlock只是在Anthea送了咖啡将要出门之前,不经意问道。
“怎麼?”她有些讶异。
尽管从来不会关注这些节日,但是她也知道,今天是平安夜。
而连地球围绕太阳转这种常识都不知道的SherlockHolmes竟会在意这个节日就显得有点不寻常。
“只是今年好像没有人提醒我,是时候为朋友们准备礼物了。”他有些疑惑地皱著眉头,像是不经事的孩童般迷茫,“也许你有什麼想要的?——啊,我知道了,黑莓Q45,是吧?”
Anthea忽然有些想哭。
也许是年纪大了,总是被旁人不经意就撩拨得热泪盈眶。
“谢谢,”她转身走出办公室,“今晚我没有安排。”
关了门,她站在原地,终於哭得泣不成声。

『朋友』。
自从Mycroft离开,她从未希冀过能从小Holmes口中听到这个单词。
Molly跟随国际救援队远走尼日尔,Hudson太太移居瑞士安享晚年,Lestrade警长进入ICPO久不现身,John自去年拉萨一别再无音讯。
当年其乐融融齐聚221B的一夥人,如今只剩一个HFS还留守伦敦,站在最高的位置念叨著『朋友』。
何其可笑。
Anthea庆幸,时至今日,她依旧称得上Sherlock口中的『朋友』。
而这也许是他们以朋友身份,共度的最后一个圣诞。

第十二章
Anthea怔怔坐在Marylebone楼梯下方直走三米处的桌子旁,无暇理会整个餐厅中狂欢的年轻人们——她已经不年轻了。
而立之年,总是悄然而至。
如果知道今晚的“安排”是在John的求婚地点度过平安夜,她不会口不对心地把小孩儿一个人扔在家里对Sherlock谎称自己“没有安排”。
最乐观的事实是,Sherlock早已知晓“Sherlock”的存在;最不乐观的事实是,也许小Holmes已经知道了小孩儿的身世。
而这平安夜,就是摊牌的好日子。
坐在她对面的Sherlock似乎沉浸在周遭goldfish营造出的放肆欢乐之中,全然没有在意他秘书内心的翻江倒海,直到身著燕尾服的侍者走来要求点单。
“水。”
“2001年的Saint-Emilion。”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於是在小Holmes的注视下,她尴尬地对侍者说,“我也要2001年的Saint-Emilion一杯。”
Sherlock似笑非笑看著女人,转头去专注观察著嬉闹的人群。
“外遇三年,两个情妇……孩子不是亲生,给老公戴了绿帽子……同性恋婚姻,从来没跟老公上床……刚刚复婚,没人知道他们曾经离婚……”
听著Sherlock喋喋不休,Anthea忽然觉得,日子这样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她时常在想,如果2012年的冬天,在小Holmes的回归日,John放弃求婚选择跟Sherlock在一起会怎麼样。说不定Sherlock真的会为了Mycroft选择跟John在一起,那麼后来的一切是不是不会发生,所有人也不会落到如今这麼悲惨的境地?
“不,不会,”Sherlock忽然开口,视线依旧漫不经心扫过整间餐厅,“我们都知道Moriarty没有死,所以哪怕再重来一遍,哪怕John不结婚,我还是会被引到Baskerville,那场爆炸本来就是Moriarty向Sherrinford Holmes宣战的小礼物,如果能炸死一个Holmes——很不巧,正是我——那就更完美了。”
“我以为你是为了Mycroft才会接手Moriarty的案子。”她将自己的疑惑全盘托出。
尽管表面上看,John牵涉最深,但是她从未怀疑,只有大Holmes才能让Sherlock如此拼命。
“只是Jim的文字游戏,关心则乱,”他笑得有些难堪,端起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我收到了通知,在Baskerville藏有关乎一位Holmes生死的资料,当然你也知道我下意识以为那是Mycroft,所以明知是陷阱,却也不得不走一趟。”
Anthea默默吃著盘中的沙拉,食不知味。
当年为了Mycroft不顾一切毫不惜命的Sherlock,如今终於取代兄长坐在了最高的位置。
无情无爱,不悲不喜。
“其实……”
“啊——!!!!!”
餐厅一角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
Anthea绷紧身体,每一块肌肉蓄势待发。如果必要,她会毫不犹豫用血肉之躯为Sherlock Holmes挡下任何攻击。

第十三章
Sherlock从未想过,还会有这麼一天——世界末日?
他倒宁愿地球绕著月亮转,也不想亲眼见证在案发现场毫无头绪的自己。
这感觉似曾相识。
就像是八年前,他第一次看到Irene Adler时,似乎完全丧失了视觉。面对那个女人,他一无所知;五秒之后,依旧一无所知。
那是Mycroft的手笔,用整个英国的尊严,赌上Holmes的荣誉,来告诉他:Caring is not an advantage.
他皱著眉立在原地,周身环绕久违的低气压。
Dimmock探长搓著手站在不远处,却再也没有勇气走上前把人轰出案发现场。
九年前第一次见Sherlock Holmes,地点还是在倒楣的银行职员Van Coon家里。他早已听说过有关“freak”的传闻,看看怪胎把Lestrade弄得累死累活赶报告的样子就知道这人有多难对付。出乎意料的是,当他浑身紧绷灌著低气压进入案发现场时,Sherlock首先迎了上来向他打招呼,嘴里叨念著“初次见面”甚至想要同他握手问好,他维持了既定计划,摆出探长架子希望这人能知难而退。下一秒,怪胎面无表情问起了Lestrade,简直像个找妈妈的娃娃。
当那个“娃娃”一口气不喘地用所有细节推翻他有关“自杀”的结论之后,他真挚的希望能跟Lestrade聊聊,比如对方有没有定期看看心理医生之类,因为没准儿下一次他就要光顾同僚的自杀现场了。
此时他只希望再听怪胎大声地唠叨一通,而不是站在尸体面前,冷著脸一言不发。
法医走到他面前摇了摇头,摘下手套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没有外伤,没有中毒窒息等等任何迹象。
受害者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吃饭,然后身体里的脏器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在同一时间同时衰亡,然后这个人就死了,他口中甚至还含著未吞咽的半口饭,右手握著餐刀。身体坠落的冲力撞翻了左手旁的酒杯,伏特加洒了满桌。
侍者和邻桌的客人都被现场问话,小Holmes一声不吭,只是死盯住受害人的尸身,眼中说不清道不明的颤抖。
“……这太奇怪了,Dimmock,”法医终於出声,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乾巴巴的十分难受,“就像是上帝要这个人死一样,你大概也知道这是多麼荒唐的一件事,自然的不可抗力……”
Sherlock冷冷望过来,法医突然噤声——眼前人可不是多年前那个在案发现场任人大呼小叫的怪胎,而是掌握整个大不列颠最高权力的小Holmes。
Dimmock踌躇一会儿,终究上前将受害人的生平资料递给Sherlock,当然他也知道小Holmes必定演绎推理出了大部份。
但是他只是觉得,应该这麼做。
当年那个主动的示好和握手,湮灭在记忆中再不可寻,Sherlock身边再也不见一身正气温和良善的军医陪伴,只有美艳淩厉的棕发女人跟随。
他不知道这些年都发生了什麼,但是如果还有人解的开这个谜团,那麼非小Holmes莫属。

Sherlock接过文件夹,恍如隔世。
他曾经企盼著能在案发现场无所顾虑地向所有人大声说出自己的判断,让Carl Powers的悲剧不再上演;曾经对死者的真相视而不见,将愧疚与不甘封存进mind palace不再提及;曾经为了Mycroft眼睁睁看著死者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在Lestrade徵召下再度踏进案发现场,用无懈可击的演绎推理将警方视线移向他处。

Sherlock手一抖,掌中资料簌簌落地。
他落荒而逃。

第十四章
Anthea坐在Sherlock对面,车窗外的路灯一闪而过,打在他苍白的脸上,让人看著心悸。
“把这个案子压下来吧。”Sherlock揉揉脑袋,对面的女子温柔地扯下他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Anthea,你知道他回来了吗。”
Anthea沉默著,身形未动手指却渐渐冰凉。
她不知道Mycroft现在身在何处,不知道他下一步的打算,更不知道他为何选择用这种方式回归——相当於狠狠打了Sherlock一耳光。
“他在示威,Anthea。”他拉著她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一侧,然后不管不顾躺在了她大腿上,“也许你该休息几天,想想未来何去何从。”
她还未开口争辩,就听到他鼾声四起,於是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一边抚著他的卷毛一边阖上眼睛。
却不见腿上人嘴边若隐若无的笑意。

“恩?”Anthea忽然惊醒,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毛毯。窗外白雪皑皑,路灯业已熄灭,远处透著薄薄的白光。
天要亮了。
“先生说不必叫醒您,”司机冷不丁说道,“先生昨晚回了贝克街221B。”
“抱歉毁了你的圣诞夜。”她只好朝他笑笑,不知心中是喜是悲,“接下来一周在家里好好休息。”
说完,她冲出车外,一步不敢停歇地爬到楼上,果不其然,小孩儿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双臂环胸睡得沉沉。
右手捞起小孩抱在怀中左手去探小孩的额头,热得出奇。
匆匆将小崽子抱回屋内然后敷上退热贴,怔怔看著她红扑扑的脸蛋,脑袋里渐渐想著司机的话——
“先生昨晚回了贝克街221B。”
……
她其实并不想思考太多。
Mycroft回归,她应该也可以退场,安心择一个小地方,平淡度日不问世事;手头这个小麻烦也可以甩给她的“父亲大人”,估计Sherlock听到小孩儿的名字还是要震惊一下子的。
如果能够随心所欲。
Anthea抬起袖子,细细嗅著衣服上似有若无的大马士革玫瑰的香气,心无旁骛。
许久不见,那个人也许还在缅甸寻著蛛丝马迹,也许回到拉萨向Mycroft汇报机要。桌上的玫瑰已经许久未有人打理,这栋房子也再没有其他人涉足。
Anthea看著渐渐明亮起来的卧室,小声说。
“Merry Christmas,Bill Holmes.”

Sherlock醒来的时候,用了将近两秒钟才分辨出身处之处。他睁著眼睛看向空气中漂浮的灰尘,然后吸进肺里,涩得发疼。
整间房子还是原来的布置——墙壁上剥落的墙纸,餐桌上随意丢弃的实验器具,壁炉上兢兢业业的军刀和书籍,客厅里散落的尼古丁贴片,沙发上破旧的英国国旗抱枕。
就好像没有人离开过。
不,应该说“就像所有人一夜之间离开”。
毕竟。
所有物什上都蒙了厚厚一层灰了。

楼下响起大喇喇的脚步声。
Sherlock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没多一会儿就睡著了。
第十五章
Sherlock再次醒来,是两小时之后。
拜工作所赐,他总是睡得断断续续。
飞扬的尘埃中,一丝牛奶香味挣扎著飘到他面前,他伸个懒腰,披著床单赤脚下了床。
厨房中有人忙碌著,有条不紊地把煮好的牛奶倒入杯中,将锅刷净之后换上了水,然后放在灶上继续煮著。
“尝尝味道?”Mycroft将牛奶递到Sherlock手中,转身回了厨房,将洗好的茶叶扔进锅里,“从中国带来的发酵普洱。你喜欢留茶根吗?”
“中壶功夫茶,谢谢。”Sherlock抿了一口牛奶,缩进沙发,冷冷回应著,眼睛却一眨不眨盯著那个在厨房中游刃有余的瘦削背影,拒绝承认自己现下的心情。
中国有句古话,“君子远庖厨”。Mycroft算不得君子,却也从不会在厨房多做停留,今日所见实在是让人大吃一惊。
“闲来无事就只好摆弄锅碗瓢盆了,多亏祖母周到,在玻璃房里还给我安排了一个小厨房。”彷佛知道Sherlock在想什麼,Mycroft语气淡淡手不停,将茶水沥净倒入壶中,锅内只剩茶叶,“拜你所赐。”
闻言Sherlock不小心呛了一下,牛奶洒了满身。
Mycroft笑笑,端著两杯茶来到客厅,施施然坐在Sherlock对面品茶,“也许你有什麼解释?犯人定罪之前不是都有辩白时间麼。”
Sherlock僵直了身子,然后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床单,起身坐到Mycroft身边,喝了一小口对方的茶,一言不发含住了兄长的嘴唇。
相似的茶叶清苦味道,偶尔跑出来的牛奶味道,久违的低焦油菸草味道。
Sherlock推开Mycroft端著茶杯的手,倾身压在兄长胸前,不由分说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划过他每一颗牙齿,划过他敏感的上颌,划过他同样苦涩的舌头。
Sherlock好像是醉了,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感官,要麼迟钝到混沌无觉,要麼敏感到纤毫毕现。
全部的注意力,全部的观感,全部的全部。
都在Mycroft一个人身上。
更确切的说,都在Mycroft的嘴巴上。
Mycroft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著幼弟闭上双眼的纯挚模样,任由他攻池掠地毫不反抗,任由他将自己推倒高高在上。
但是手中茶杯里的水却没有丝毫波动。
平静死寂。
如冰。

Anthea从超市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楼下站了一个男人。
黑衣黑鞋黑帽,帽檐边上露出短短一截浅棕色头发,脚尖在雪地中踩出深深的一个小坑,肩膀上落了薄薄的雪——那是风将屋顶上、树上的雪花吹落,洋洋洒洒。
他已经等了很久。
Anthea忽然间很想哭。
她怀中纸袋轰然落地,面包水果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印记,而它们的主人早已飞奔而去,扑入男人怀里笑著流泪。
她想说“我很想你”,她想说“你还好吗”,她想说“我爱你”。
可是直到最后,她只能颤抖著嘴唇在他耳边念着他的名字。
“Bill Hol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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